◇上节内容回顾:苟氏带着刚满百日的孩子到西门祠还愿,见到了另一位故人麻姑。得知麻姑是为革职生病的父亲来祈福,她至今还是孑然一身,苟氏十分感慨。
◆本节内容简介:从西门祠回到城内,多时不曾上街的苟氏让车夫孟祥在街上转一转。她和丫环梅香在车上聊起了邺下的风土人情,并有意为这对仆人牵线搭桥。
★故事发生时间:公元年二月。地点:邺城内。
辞别麻姑,苟氏登车返城。
这是一条宽敞的南北大道。因为天王石虎也要来西门祠膜拜的缘故,去年还铺上了一层青石板,又在两边栽上了榆树。今年春早,榆树光秃秃的小枝上面已经蹦出了一簇簇紫褐色的花瓣,给寒意尚未完全消退的邺下带来了明媚的春光。
距城尚有几里地,高耸入云的邺城“三台”和巍峨壮观的金明门城楼已经清晰可见。邺城的西北有金凤、铜雀、冰井三台,它们都是曹操当年兴建的,后来屡遭战火损坏,经过石虎这几年大规模的恢复重建,如今又焕然一新。
“三台”均以西城墙为基,每个台的高度又都在十丈左右,上面楼宇连阙,飞阁重檐,蔚为壮观,给人的感觉好似空中的楼阁。当天气晴好时,在西门祠都可以望见。古代以“白虎”指代西方,所以金明门又被称为“白门”。石虎父子通常都是通过此门出入,因此把守盘查甚严。
进到城中,苟氏吩咐孟祥不必急着回府,先在大街上转一转。她已有一年多时间没有到街上来,发现变化很大。
苟氏
国都的气派,总是其它地方无法比拟的。邺城的大街如今一天比一天繁华,临街的店铺鳞次栉比,街上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。从面相和衣着,就可以大致分辨出街上行人的种族、地域乃至职业,内中有高鼻深目的羯族人,额宽脸大的东夷人,颧高精瘦的南蛮子,汉族人也不少,还有身披袈裟的僧人,青袍裹身、手执拂尘的道士……再看从店内一直摆放到店外街边的货物,有真定的梨,故安的板栗,信都的枣,中山的酒,雍丘的小米,襄邑的彩锦,朝歌的丝绸,应有尽有,琳琅满目。
店堂中照料生意的多半为女人,忙着的正在自卖自夸,有的还在跟客人打情骂俏,闲着的坐在那里,一双眼睛往路人的身上扫来扫去,嘴里飞出瓜子皮儿。
“听人说,邺城的女人都是些泼辣货,果真如此么?”苟氏问梅香。
“是啊!听孟祥说,这里的男人懒散,好喝酒,常常在外面惹是生非,当家的多半为女人。她们不光是经商做买卖,送往迎来,代子求官,为夫诉屈,样样都占着份呢!”梅香随口应答。
“哦?你知道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呢!”苟氏不无嘉许地说。
邺城铜雀三台遗址公园:金凤台(河北临漳县)
“还有呢!婚姻这样的大事,也有不遵父母之命、不从媒妁之言的,有不少人私下定终身。”梅香很得意地继续介绍。
“呵呵,这也是孟祥告诉你的吗?”苟氏笑嘻嘻地问。
“夫人,你说什么呀!”梅香这才察觉上当,绯红了脸。
苟氏却正色地说:“天生男女,人之大伦,不要把人家的男人说的那么不堪。燕赵这一带素来人性劲悍,民风刚烈,好结朋党,重义轻死,所以才有当日的荆轲壮士一去不复还。其实并非这里的人天性好斗,只因历代战乱不断,不甘弱肉强食罢了。这大概就叫做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!连年的战乱,死了那么多人,阴盛阳衰,女人操持家业,既是无奈也属正常。”
说到这里,她不禁又想起了表哥李威和麻姑。姑父母就留了表哥这根独苗,假如他终身不娶,岂不是断了姑父姑母的后尘?偏偏这件事又牵涉到自己,姑父去世前嘱托的情景,她至今历历在目。
蒲府丫环梅香
“这阵子只顾自己求子生子,很少去想表哥的事情。麻姑因为她父亲的缘故,至今未嫁;假如表哥也因自己终身不娶,那该如何是好呢!”想到这里,她很是不安。
梅香刚才上过当、吃了亏,便有意不再说话,只顾向街边胡乱张望。
“听说孟祥是常山人?”苟氏又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梅香冷冷地答道。
“常山从前出了个赵子龙。”苟氏笑着说。
“如今尽出赶车的呢!”梅香有意埋汰了一句。
“此话又怎讲呢?”
见女主子盯着自己不放,梅香只得冲着前面驾车的孟祥一呶嘴,解释道:“他是常山人。听说在姚府赶车的那个吴忠,也是常山的呢!”
蒲府车夫孟祥
“有人坐车就得有人赶车,是不是啊?不要太势利了。”苟氏又认真地说。
她这是有意将话题又转回到车夫孟祥的身上。梅香是府里从人市上买回来的,一进门就分派给了她。虽说是奴婢之身,但丈夫蒲雄和她,都不是那种作践下人的主子,这丫头又生的模样周正,心灵手巧,讨人爱怜。又因为是她的贴身丫环,所以如今在府中的地位,比一般的仆人要高一些,有时在她这个主子跟前,都可以使点小性子。她知道梅香对府里的车夫已有所属意,也觉得他们挺般配。表哥的终身大事她已无能为力,麻姑的命运攥在她父亲的手中,对于这对青年男女,她倒是可以替他们说些话、出点力。
实际上,刚才在西门祠,梅香在帮着主子还愿的同时,也为自己作了祈祷,希望西门大夫保佑她,将来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人。不过她并不知晓主人此刻的心事,便有意将与孟祥有关的话题撇开:“夫人瞧见没有,这城中算命的人,还真是不少呢!”
苟氏也看见这一段街面上确有好几家算命的店铺,而且看来生意都还不错。其中的一家,居然还在店外竖起了“中州神算”的幌子。店中坐着的那个算命人,瘦骨嶙峋,模样生得有些古里古怪。他正在跟一个前来算命的人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。“这些人都是鬼谷子的门生呢!”她不无讥讽地说。
临漳县有个谷子村,相传为鬼谷子故里
“鬼谷子是谁呀?”
“算命人的祖师爷啊!相传他就是邺下人。”
“夫人,是不是也给我们少爷算个命呢?”
“放屁!”
梅香又不吱声了。
有关鬼谷子的故事,苟氏是从丈夫蒲雄那里听来的。蒲雄爱读书,在家一有空闲就捧起书来读,乐此不疲。他们夫妻之间说话时,他常常会兴之所至地征引一些与话题相关的典故人物,让她跟着也知晓了不少历史上的人和事。
那几年为了身孕,她四处求神拜佛,可以说到了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地步,也就免不了跟算命的人打交道。蒲雄便跟她讲了鬼谷子的故事,说这鬼谷子当年纵论天下,洞若观火,料事如神,常人不及,堪称纵横家的鼻祖,培养出了一批顶级人才,其中最出名的有苏秦、张仪、孙膑、庞涓等人,这些人后来入相出将,议论风生,叱咤风云,把个战国闹了个底朝天。只是连他自己也不会想到,如今被算命的人攀为宗师。
鬼谷子纪念馆(河北临漳县)
她明白丈夫是在委婉提醒,不要落入算命人的俗套。她生得贵子,显然没有算命人什么功劳,因此梅香的话让她有些忌讳。“不早了,该回去了。”她说。
梅香连忙将脑袋伸出布帘,吩咐孟祥打道回府。
苟氏低下头,注视着怀里的婴儿,小家伙还在熟睡,她亲吻着儿子粉嫩的小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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